哑昼

情诗（四十）

两天后。

“宝贝，吃葡萄吗？”大好的午后时光，王鸥端着一盘子洗得晶莹剔透的紫葡萄走过来，倚在墙边笑着问鬼鬼。

鬼鬼正一边翻看教科书，一边拿着笔记概念，闻言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头迫不及待地答应：“吃！”

王鸥弯了眉眼，伸手摘下一颗色泽莹润且饱满的葡萄放进鬼鬼嘴里，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问：“小鬼，我们下午几点出发去游乐场？”

鬼鬼把葡萄皮吐在书桌旁的垃圾桶里，想了想说：“我已经和老板联系好了，等下就去取工资……大概最晚四点就回来了。”

王鸥暗地里盘算了一下时间，算上去时的路程，时间还很充裕。

她一早联系人包了今天整个游乐园的场，陈意涵和撒贝宁他们早就在那边布置了，就连吴昕也不远万里地从M市飞过来见证这一时刻。仅仅只是告白，搞得比旁人求婚的盛大程度都有过之而无不及，还不知道真到了求婚的时候要搞多大的阵仗。

求婚。

突然一个念头蹦出来，王鸥的眼珠子转了转。

也该提上日程了。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声，拿起来一看，是撒贝宁发微信过来，叫她帮忙临时赶一个合同。

王鸥念在撒贝宁辛辛苦苦为她布置表白场地的份上，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电脑，在休假期间勤恳工作起来。

鬼鬼此时还对某人的告白计划一无所知，她看着王鸥拿着电脑去客厅写合同，抿着唇放下手里的东西，有些烦躁地点开自己的手机。

怎么还没消息。

她继续写着手里的东西，终于等到手机震动了一声。

【魏晨：T路的H酒店，顶楼1802，尽快过来。】

鬼鬼随手回复了一个“收到”，便急急忙忙地换好衣服，跟王鸥打声招呼下了楼。

这个点的A市，尚且处在休息的时候，很好打车。鬼鬼走到街头，眯了眯因为强烈的阳光而略感不适的双眼，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汽车绝尘而去。

十多分钟的车程后，鬼鬼乘电梯上楼，来到魏晨所说的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开门的人应该是魏晨，鬼鬼打量了他几眼，眉眼犀利，脸颊轮廓分明，穿着便服依然挡不住一股商业精英的气息。

“是吴小姐吗？”男人问了一句，见她肯定，复又道：“我是魏晨。”

鬼鬼扬唇冲魏晨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与他握了握手，走进房间里。

这是一间顶级的总统套房，魏晨带着鬼鬼来到客厅走廊尽头的书房，一进去便看到窗边蠕动着一个头上套着麻袋的硕大人影，旁边还候着两个一身黑西服的保镖。

鬼鬼的嘴角抽了抽，这位魏总做事果然不是盖的。

居然能找得到这么大的麻袋。

魏晨瞥了她一眼，招了招手，一位保镖走过来把人从麻袋里放出来，那个男人重见天日，立刻吐掉嘴里塞着的烂布块，适应了一下天光，总算看清楚了眼前自己所处的局势。

再联想到这几天公司里发生的事情——各级领导宛如商量好了一般全都来公司检查，一夜之间，税务漏洞百出不说，就连合作商也次第撤资，刚刚有了起色的公司由于资金链断裂瞬间背上了巨额债务，他作为公司的法人，所谓的李总，早已经变成濒临破产而人人喊打的老赖了。

偷税漏税加上挪用公款等等的诸多罪名，哪一个都得让他吃上好几年牢饭，这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在背后做的手脚，但他左思右想都想不出自己究竟得罪了谁，愿意耗费这么大功夫来整他。

但是不出意外的话，面前的人应该就是害他的罪魁祸首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强望了望周围的人，就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姑娘最好说话了，他手脚都被绳子绑着，站不起来，就向前挪动了两步，抱着一线希望，哭丧着脸道：“姑娘……姑娘，我知道我得罪了人，求求你们……别赶尽杀绝行不行？给我个机会，我知道错了，我家里还有孩子和老人要照顾，我不能坐牢啊……”

鬼鬼低头看着他的脸快要贴上自己的鞋，向后退了几步。

她嫌脏。

鬼鬼听着他祈求的话语，沉默半晌，突然问：“你错在哪了？”

李强愣了一瞬，接不上话。

他哪知道他到底得罪谁了，平日里他做事都小心翼翼的，根本不敢得罪什么大人物。

除了……

前几天吃饭，他给那个年轻漂亮的女律师下了药。

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突然被一个男人打晕了过去，等他醒来，发现自己的助理也鼻青脸肿地站在自己身边。

大概就是那次了。

李强反应过来，正准备说话继续求情，站在门边的魏晨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忽然开口道：“警察快要到了，吴小姐，速战速决。”

鬼鬼不做声，点了点头。

这可真是要将他赶尽杀绝啊。

几天的打击接踵而来，让李强的神经已经濒临崩溃。“警察”两个字一入耳，霎时打消了所有希望，他的眼神都直了，倏然癫狂一般哈哈大笑。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像是要吃人一般望着鬼鬼，大声道：“是不是上次那个女律师？她可真好看，身上的味道都要香死我了……只是可惜了，我就差一步！差一步……我就能把她在床上狠狠地……”

剩下的污言秽语还没来得及出口，鬼鬼已经狠狠地踢了一脚上去，正中面门，人瞬间在地板上滑出去一段距离，殷红的血顺着他的鼻子和嘴角流了出来。

两个保镖作势想要上前阻止，被魏晨一个眼神拦了回去。

李强爬伏在地上咳嗽了两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里面还混着一颗发黄的牙齿，上头带着血丝。

“贱女人……果然都是因为她！”他恶狠狠地盯着鬼鬼，豁出去了一般继续说道：“我可真想把她全身都摸一遍……她的……”

鬼鬼冷冷地看着他，上前一步，又是一脚飞踢在男人的肚子上，李强瞬间弓着身子，好几秒没倒过气来。

随后的几十秒内，一脚一脚接连落在男人的肚子上、肩膀上和头上，直到他抱着头的双手渐渐松开，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再也说不出来话。

有人拉住了鬼鬼的手。

她喘着粗气，回过头，双眸俨然已经通红。

魏晨轻声说：“吴小姐，我知道你生气，但不要把他打死了，剩下的交给警察来办吧。”

鬼鬼抿着唇，无力地倚着墙边蹲了下来，把头埋在双膝中。

一时间，房间里只听得到女孩子的声声啜泣，令人心痛。

鬼鬼原先听着男人的那些哀求的话语，甚至还曾心软过一瞬间，可当他原形毕露的时候，她一想到那些肮脏的话都是在形容她心里最美好的那个女人，就恨不得将这个男人剥皮抽筋，让他不得好死。

可鬼鬼最恨的，还是她心里不断涌上来的无力感。

是她没有保护好她的鸥姐，才让她遭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哪怕王鸥心里已经放下了，她还是心疼到不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鬼鬼终于揉了揉哭得酸痛的眼睛，缓缓站了起来。

魏晨适时地从旁边递来一张纸巾，她接过，低声道了谢。

要做的事情做完了，鬼鬼也该离开了。她跟随着魏晨的脚步来到客厅，看他从茶几上拿起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袋，交到她手里，淡淡地说：“这是你让我帮忙取的东西，里面的钱数目没有问题。如果你不放心，可以再查一遍。”

鬼鬼原先确实是要取自己打工的工资，但她显然没有时间一天下午去两个地方，就只能拜托魏晨派人去取，不然也不好向王鸥解释。

闻言，鬼鬼随口说了声“谢谢”，真的把信封袋里的钱拿出来点了一遍，确定没问题后才把它放进包里。

时间不早了，她该走了，王鸥还在家里等着她呢。

魏晨神色如常地向鬼鬼道别，看着她出了门，随后便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喂？老板，我觉得她人还不错，有礼貌……对，打得人晕过去了，还哭了，对小姐应该很好……是，她还特意点了点钱，特别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