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昼

情诗（三十九）

次日，鬼鬼在王鸥的示意下联系了魏晨。

因为药的原因，王鸥元气大伤，连带着假期一起打算在家里修养很长一段时间，顺便给撒贝宁打去电话要了一下具体资料，她先前想着做完这个案子就休假了，便把所有的案卷都留在了律所，幸好这个案子是撒贝宁指派给她的，应该有委托人的备份材料在他那里。

不料撒贝宁在电话里听说这件事后立刻震怒，想要收集证据把对方告上法庭处理，被王鸥拦下来了。

她再清楚不过，倘若单是这一件事情，又是未遂，那个男人被告上法庭后得到的处罚未免太轻了。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就理应让他死个痛快，否则哪边都觉得失望。

而魏晨，就是王鸥父亲专门为她留在国内的人。

当初王鸥父母去到国外的时候，自然担心女儿在国内受委屈，他们又一时半会回不了国，就把王爸爸曾经走南闯北一手培养出来的最信任的手下魏晨留在国内，明是打理公司，实则还有着帮王鸥扫清一些障碍的任务。

不过王鸥的生活自小以来都算得上顺风顺水，魏晨虽然一直在暗中叫人关注着她的生活动向，结果前面这几年还真的没帮上什么忙，后来去到国外更是不在他的守护范围之内了，王鸥也就始终不知道爸爸还在国内给她留了人。直到她在F国的学业完成准备回国，王爸爸才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并且给王鸥留下了魏晨的私人联系方式，嘱咐她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帮忙。

王鸥原本是没打算麻烦魏晨的。

可是架不住，有人自己往枪口上撞。

“喂？您好。”魏晨接到鬼鬼的陌生电话时，心里略有些意外。

他的私人电话，通常只有家里人知道，其次就是老板了，但一直以来他的老板都几乎没有打过这个电话。

“您好，我是王鸥的……”鬼鬼站在窗边，回头瞥了一眼在床上疯狂对她做嘴型的人，坚定地说，“好朋友，昨晚她发生了一点意外，现在已经没事了，她希望您可以出面帮忙处理一下。是这样……”

王鸥仰着头翻了个白眼，不满地撇着嘴。

怎么就不说是自己女朋友呢，她都那么努力地暗示了……看来还是得找个机会和小姑娘正式确定一下关系。

鬼鬼正在那边跟魏晨交代昨天晚上具体的事宜，说到关键部分的时候，她瞥了一眼床上浅笑着的人，还是垂眸往外面走去，不想让王鸥听到她说了什么。

哪怕这些事情原本就是王鸥亲口向她叙述的，她也不忍心在她面前再度揭开伤口。

王鸥只是蜷在被子里轻轻笑了笑，转过头望着窗外，如同被海水漂洗过一般的朝阳照耀着世间万物，干干净净，令人舒爽。

她想，兴许是她的心太小了，小到只能装下鬼鬼的一切美好，于是连昨晚的伤痛也不觉得算是伤痛，只要有鬼鬼陪在她身边，再难过的，总归都过去了。

原来所有的豁达，都是源于被爱着。

王鸥想到自己之前对白敬亭的嘱托，即便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她依然庆幸他并没有按照她所说的那么做。

假如昨晚只有她一个人在家里，哪怕挺了过来，她都不敢想象自己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可是她有鬼鬼。

真好。

王鸥低低地笑了一声，听到卧室外有脚步声渐近，旋即就看到鬼鬼拿着手机走了进来。

“怎么样？”她一边冲鬼鬼伸出双臂，一边笑着问。

鬼鬼坐在床沿，会意地将她搂入怀中，答道：“魏总说他会处理的，我已经把所有的资料都给他发过去了。”

“好。”王鸥倚在鬼鬼的身上，轻轻蹭了蹭，又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说：“小鬼，我饿了……”

鬼鬼看着她撒娇的小模样，只觉得自己心底已经柔软成了一滩水，蕴着千百种情绪。

她总觉得，王鸥并没有她表面上这么轻松惬意，她只是在自我保护，刻意地选择自动遗忘掉了那些不美好的记忆，把自己完美地藏在了一个她自认为安全的角落里，而那个角落中，恰好包括着鬼鬼。

半晌后，鬼鬼终是只叹了口气，帮王鸥把被子盖好，温声说：“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经历这样一件事情，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理，恢复过来自然都需要时间，反正不管怎么样，自己始终都会陪着她的。

王鸥看着鬼鬼离开的背影，有些莫名她刚才那一声叹息。

难道是自己突然开始对她撒娇，她觉得自己受刺激了？

可她明明只是在做一个女朋友该做的事情啊。

王鸥皱着眉，努力思考着要怎么跟鬼鬼解释，转念一想，这样似乎能被小姑娘格外用心地照料，也算不错。

那个令人作呕的人交给魏晨处理，王鸥是再放心不过了。她清楚，爸爸手底下的人，一定能把伤害自己的人送去他该去的地方。

其他事情都有了着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把两个人的关系真正落实下来，让鬼鬼有自己在跟她谈恋爱的觉悟。

王鸥立刻拿起手机准备给周围所有的朋友发消息，紧急请求支援表白方式。

她一定要给自家小姑娘一个全世界最棒的表白。

字打到一半，王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顿住了动作，抿了抿唇。

其实……有那么一个地方，她觉得如果在那里告白，鬼鬼应该会很开心的。

因为那是她们在自己临行前，最后拥有美好回忆的地方。

也是鬼鬼许下愿望的地方。

王鸥觉得，几年过去，是时候回去还愿了。

时间趋近中午，鬼鬼过来叫她吃午饭。

小姑娘这段时间一直在家勤练厨艺，饭做得是越来越好吃了，让王鸥每顿饭都吃得十分满意，心里和胃里一样全被填得满满当当。

午饭后，鬼鬼勒令王鸥回卧室休息，自己一个人去厨房洗碗碟。

但王鸥本身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上午，多少有些耐不住了，在卧室转了几圈就悄悄溜了出来，蹙紧眉头犹豫片刻，还是轻手轻脚地走到厨房门口，倚靠在门边怔怔瞧着鬼鬼洗碗的模样。

明明和三年多以前是同样的人，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光景……王鸥却总是觉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大约是她自己，再也比不得从前的心如止水。

她该明白的——她早就动心了。

王鸥垂眸一笑，不再遮遮掩掩，径直走过去从背后抱住鬼鬼，两臂贴合着她的腰，将下颌垫在肩头上，如此单薄的身躯，依旧能带给她无限的踏实而安定。

鬼鬼一早知道王鸥在门边看着，却没想到她会走过来抱住自己，不由得轻颤了一下身子。

旋即便听到身后传来女人撩拨人心的轻笑声。

鬼鬼不动声色地继续着手上清洗碟子的动作，在王鸥看不到的地方羞赧地咬着下唇。

两个人就这样，没有人开口说话，说不清究竟是是僵持还是暧昧。

最后还是王鸥先打破了僵局。

“鬼鬼，过几天……我们去游乐场玩儿吧。”她轻声说。

鬼鬼没多起疑心，边擦着手里的碟子边说：“好啊，我后天去打工的地方结一下这段时间的工资，然后就在家里学习，还能陪你。”

她原本今天应该去打工，但因为要照顾王鸥，就向老板请了假。刚才考虑了一下，她还是放心不下王鸥一个人在家里，索性就放弃了再回去打工的想法。

王鸥笑着说：“好。”

反正自己的律师费还够她们两个生活一段时间，小姑娘愿意陪着她，她比谁都开心。

但王鸥并不知道，鬼鬼后天出去，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

“您后天抓到他以后……能帮我把他带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吗？我想……”

“我明白，没问题，届时联系你。”

魏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