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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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诗(四十四)

待鬼鬼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然天色大亮,日头高挑,半点不起晨光催人的作用。怀里的人还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她也不敢大幅度动作,只能半掩着脸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瞥了一眼床头的钟,发觉时间已经接近正午了。

好像是该起来做午饭了。

鬼鬼意识到这个问题,垂眸望向怀里尚且睡得酣甜的人,心下有些不舍,又觉得自己应该尽职责去给受累了一晚上的鸥姐做一顿大餐,好好犒劳她昨晚诚实且绝对配合的良好表现。

一时间,鬼鬼的大脑里天人交战——

到底要不要留下床上温软的女朋友独守空房,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果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她认真思虑了良久,最终还是叹着气,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因为被压了太久而有些麻软的手臂从王鸥颈后慢慢抽出来,随后认命地起身去给两个人做午饭。

不料鬼鬼刚刚站起来套了衣服趿上拖鞋,王鸥就被她的动作吵醒了,惺忪地睁开眼睛,嘤咛一声,嗓音还带着些刚睡醒并着昨晚喊了太久的喑哑:“鬼……你干嘛去?”

鬼鬼很少能看得到王鸥这副弱势又迷糊的模样,和她昨晚的样子同样诱人,直觉得自己又想把她压在身下,带着她在情欲的海洋里沉浮了。

食髓知味,且不知餍足。

但鬼鬼知道王鸥已经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几天,何况还是第一次呢。所以她只是俯下身子,轻轻吻了吻王鸥的额头,再给她掖好被角,温声说:“很晚了,我去给你做午饭,等下来叫你。”

王鸥含糊地应了一声,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没多久便又睡熟了。

鬼鬼站在原地,勾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眉眼温柔。

倘若这个时候,有熟识她们的人望着这一幕,一定会说鬼鬼的神色像极了王鸥望着她时的模样。

毕竟……相爱的人,总是那么相似的。

虽然鬼鬼绝对不会让其他人看到王鸥纵欲过后刚睡醒的可爱样子。

说起纵欲过度。

几分钟后,鬼鬼站在厨房里欲哭无泪,右手压根拿不起菜刀和铲勺的时候,也确实是深有体会了。

她昨晚要了王鸥太久,到最后右手都快要没知觉了还在不知疲惫地辛勤耕耘,刚睡醒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所有的酸疼乏力感全都找上门来,让鬼鬼觉得自己的右手腕怕不是快要废了。

直到第六次挣扎着想要拿起菜刀切菜宣告失败,鬼鬼选择放弃。

她实在是怕万一手一抖不小心把自己的手指头切下去,可就得不偿失了。

鬼鬼挫败地走出厨房,拿起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窝进沙发里点了外卖,是学校附近她之前去过的一家店,味道还算不错。

尽管点外卖不如自己在家里做得营养卫生,总比忙了一晚上起来还没得饭吃强。

这年头的外卖小哥都有效率极了,鬼鬼兀自躺在沙发上休养生息,没多久门铃便响了,她弹起来去门口取了餐,在桌子上悉心地摆好碗筷,走去卧室叫王鸥起床。

“鸥姐,吃饭了。”鬼鬼拍了拍正睡得昏天黑地的王鸥,轻声道。

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又叫了好几声,还是得不到回应。她不由得叹息,把裹紧在被子里的王鸥轻轻翻了个身面向自己,然后低下头,熟稔地吻住她的唇。

兴许只有这样,才能把人既高效又毫无起床气地叫起来。

这个吻不含任何情欲,仅仅只是单纯地将两对唇瓣相触,摩挲了片刻,鬼鬼似乎有些不满足,便稍稍伸出舌尖,轻柔地描摹唇下温软的轮廓,再慢慢地侵入进去,若即若离。

不过半晌,身下的人倏然挣扎了一瞬。

鬼鬼不着痕迹地勾起唇角,松开王鸥的唇舌,稍退了一小段距离,抬眼就与王鸥清明中混着一丝懵懂的目光相撞,登时觉得自己被她可爱得四分五裂。

睡美人终于被吻醒了。

“小鬼……你干什么?”王鸥眼底被吻得蕴了一层水雾,满含委屈地说。

她昨晚到最后其实已经有些承受不住了,只是心里始终还存着那份对鬼鬼的歉意,还因为是小姑娘的生日,所以没有阻止她对自己的疯狂索取。

但这就算了,白天还不让她好好睡一觉。

王鸥心里最后一点对鬼鬼的歉疚也被得不到良好休息的哀怨吞没了。

虽然被吻醒这种事确实很令人愉悦……可她的身子,是真的又酸又疼,难受死了。

王鸥暗自发誓,以后鬼鬼在这么毫无节制,她就再也不让她上自己的床了。

鬼鬼站在一边,无奈地看着王鸥控诉地眼神,笑道:“已经中午了,该吃饭啦,我是怕你一晚上……会饿。”

王鸥看了一眼床头钟,果然已经正午过半了,她的肚子也适时地叫了一声。

那……看在小鬼这么贴心的份上,下次还是让她上床来吧。

王鸥打着哈欠艰难地坐起身来,觉得自己的身体快要散架了。

“小鬼——”她拖着长音喊人。

鬼鬼立刻待命,响亮地应了一声。

王鸥苦着脸捶了捶自己酸软的腰,撇着嘴说:“帮我揉揉腰吧,好难受。”

鬼鬼愣了一下,当即明白过来,急忙坐下给王鸥任劳任怨地揉腰,也顾不得自己的手怎么样了。

怪她忘了这茬,她的手经过一晚上都快废了,王鸥的身体怎么能吃得消。

鬼鬼按摩的手法即使不专业,也总比没有得强。王鸥垂头咬着唇,强迫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直到觉得身上略微好受了一点,才开口道:“好了。”

鬼鬼马上乖巧地停下手上的动作,眨着眼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听候差遣。

王鸥回过头见她这样,笑了笑道:“走吧,我们去吃饭,你肯定也饿了。”

此刻,她已经全然从刚睡醒的小孩子脾气里脱离出来。怎么说她也比鬼鬼大了七岁多,而且感情上的事本就是你情我愿,她哪能一直埋怨小姑娘啊。

鬼鬼站起身来,十分上道地扶着王鸥从床上下来。脚刚触碰到地板就能感受到王鸥的腿一软,幸好鬼鬼在旁边,不然她能直接跪到地上。

“鸥姐……对不起。”鬼鬼见她这样,心疼极了,负罪感也一并涌上心头,低沉地说:“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王鸥没说话,只是笑着揉了揉鬼鬼比自己低了半头的毛茸茸的小脑袋,以示宽慰。

她总不会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折腾了一番,两个人总算在餐桌前坐定,开始吃饭。

鬼鬼的右手还有点发抖,不过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王鸥那边本身也还缓不过来,就没发现她的情况。

吃过饭,鬼鬼收拾餐余垃圾,王鸥坐在沙发上,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且尺寸较大的纸袋,冲她招了招手。

鬼鬼匆匆把刚系好的垃圾袋丢在门边,准备下次出门的时候带下去,旋即朝王鸥走过来。

“给,”王鸥把纸袋递给她,轻快地说:“你的生日礼物。”

鬼鬼一愣。

她还有一份礼物?

王鸥笑着拍了拍自己身边,鬼鬼顺势坐下来,探头往大纸袋里看,顿时怔在原地。

这里面,放了大大小小的礼物盒,足有七个。

她不明所以,伸手拿出来最上边的一个打开,里面是一条精致镀金的锁骨项链,造型是立体的六芒星,里面还点缀着一颗斑斓晶亮的锆石。

鬼鬼不免被其所吸引,更加期待接下来会有什么礼物。她亮着眼睛,翻了翻纸袋子挑下一个要打开哪个礼物盒,手却倏然顿住了。

鬼鬼看到了几年前,王鸥专程从国外带回来的那瓶给她当作生日礼物的佛手柑的香水。她原以为早已经被她扔了,没想到现在竟然还带着盒子,完好无损、安安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是你从认识我到现在,所有的生日礼物,我全都给你准备好了,现在一起送给你。”王鸥望着鬼鬼,浅浅笑着说。她凑上去啄吻了一下她软软的脸颊,又道:“这里面是前七年的,今年是第八年,礼物你已经收到了。”

是我。

而以后,每一年鬼鬼的生日她都不会缺席。

她会好好陪着她长大,陪着她地老天荒。

“我……”鬼鬼发出一个音节,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以为这瓶香水,你已经扔了。”

她以为,像王鸥这么骄傲的人,是不会留着被人拒收的礼物的。

原来不过都只是她以为。

其实王鸥从头到尾,都未曾放弃过她的一切。

“怎么会呢。”王鸥笑了笑,把礼物从鬼鬼手里接过,随手放到地上,再将人揽到自己怀里,戏谑道:“一瓶香水那么贵,我才不会扔了,当然是找机会再送出去。”

鬼鬼没作声,仿若未闻般自顾自盯着地上的纸袋子发呆。

王鸥说得对,她差点要忘了,这些礼物……一定都是很贵的。

可是从小到大,她一件礼物都没有给王鸥准备过,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过几句生日快乐。后来两个人分开,她有的时候便连一句寡淡的祝福都未曾明着给过了,空有的一些念想也都被她藏进了日记本里,旁人又怎么会知晓。

这让她怎么还啊。

鬼鬼犯了难,她艰难地咽下去一口唾沫,望着王鸥吞吞吐吐地说:“可是……这么多,还贵……我都没有给你送过什么礼物。”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

王鸥轻笑了几声,低头将唇贴在她细软的发间,轻声说:“没关系的。”

“有你就好了。”

有你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她是上天给她一生中最好的礼物,兜兜转转那么多年终于是找到了,比起拆开之前的欣喜和期许,拆开后彼此相伴的人生,才更让她恨不得永生永世都将人抱在怀里,再也不放开。

她欠了她太多青春和情意,这些比起鬼鬼给她的奋不顾身的爱,都不过是皮毛。花钱算不得什么,就算以后的日子是羁绊,是苦难,她也自始至终都甘之如饴。

只要有她在。

鬼鬼抿起唇,正想着以后要怎么做才能弥补自己曾经对王鸥的欠缺,却忽然听见头顶传来闷闷的一句:“唱歌唱哭的时候,是不是很难受?”

鬼鬼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愣在原地,耳边旋即传来断断续续的熟悉曲调,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默然须臾,艰涩地说:“不难受。”

人会习惯性去铭记的东西,永远都是幸福多于痛苦,不论她们之间有过怎样的纠葛和遗憾,她也只会记得她们牵着手发笑的那些年。

现在这么幸福的时光,那些难过的事情早就被她抛之脑后,再也不会想起来了。

王鸥闭了闭眼。

怎么会不难受呢。

一定难受死了。

可她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缄默下来。

鬼鬼察觉到了王鸥压抑的情绪,伸手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故意撒着娇说:“鸥姐,今年过年,你要来我家和我们一起吗?”

她们很久没有一起过年了。

这些年来,每一幕烟花和万家灯火,永远都是遥不可及的,根本比不上那唯一的一年,两个人守在彼此身边,一同过年的喜悦和温存。

王鸥心念一动。

看样子,是时候需要去准备一些东西了。

她被转移了注意力,心头堆积的情绪瞬间就明朗了许多,笑着答应下来。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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